《哪吒2》，救不了中国电影 -

近年来，有两件事总被视作无需担责的“安全出口”：一个是评论中国足球，另一个则是批评中国电影。在《哪吒2》落幕之际，其153天的放映周期与154亿的票房成绩尚未褪去热度，影院已陆续迎来由26位明星加盟的《酱园弄》、以及依赖抖音高光片段吸引观众的《无名之辈3》。这让人不禁感叹，单部《哪吒》的热度虽已消退，但中国电影产业的运作逻辑却依旧未变。影片并未因商业成功而被过度神化，它只是以扎实的叙事结构、兼具娱乐性与启发性的内容，以及将特效投入转化为观众可见的价值，完成了电影制作的基本要求。而154亿的票房数字，反而揭示了更深层的矛盾——当资本与流量成为主导时，电影创作的耐心与诚意却在逐渐流失。

图源：哪吒2幕后纪录片《不破不立》中展现的执着精神，仿佛让观众重拾华语电影黄金时代的荣光。那个年代，电影创作是场极致的苦修——在《饮食男女》拍摄现场，李安坚持每天工作十六至十八个小时；《黄金时代》剧组经历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，录音设备甚至需要裹上五层毛巾保温；《一九四二》的创作过程中，冯小刚与刘震云历经两个多月重走逃荒路，只为还原真实历史场景。这种执着精神不仅体现在导演团队，也深深烙印在演员身上。资深武打演员惠英红曾在《烂头何》中接受严苛训练，单个镜头需重复被打40多次，她坦言"打几拳，我冲出去吐，吐完再返回被打"；而老戏骨张国立为诠释灾民形象，曾因饥饿导致腿脚发软、言语减少，甚至出现昏厥迹象，电影拍摄结束时体重下降24斤，罹患严重低血糖。

正是这些作品，让观众深刻感受到《活着》中人性的坚韧，《霸王别姬》中那份悲怆的离别，《卧虎藏龙》里竹林翻涌的武侠意境……曾经的辉煌似乎已成为遥远的回忆。而今，2024年，电影总票房回落至十年前水平，观影人数锐减近2亿。与此同时，‘1胎生出99子’这类突破科学范畴的短剧市场异军突起，迅速超越电影市场。

在最近上海国际电影节行业论坛上，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谈及《哪吒2》的创作时，罕见地流露出对行业现状的忧虑，直言“现在生产了太多观众不需要的电影”。这种现象实则是影视行业周期规律的再现：以情怀为驱动的老一辈创作者逐渐淡出，中生代依靠成功经验复制商业套路，而投机者则借各种主义包装内容。他们将女性议题异化为情绪化表达，将底层生存困境转化为视觉化展览，依靠微博热搜收割流量，各自庆祝“创辉煌”。至于评判标准，似乎已被市场喧嚣淹没。究其根源，或许正是五代、六代导演对艺术的坚守，才真正培育了中国电影的观影习惯。黑泽明在《蛤蟆的油》中警示：当丑陋的蛤蟆照镜子时，会因自我恐惧而全身发油。对中国电影而言，每个舆论场都如同一面镜子，《哪吒2》、《酱园弄》、《无名之辈3》的争议恰是映照。遗憾的是，我们未能诞生韩国电影那样的艺术自觉，也未能延续中国台湾电视剧的创作传统，反而沉溺于“1胎99子”式的短剧狂欢。这并非单纯的哪吒IP之争，而是对那个充满赤诚、执着艺术追求的黄金制片时代的集体告别。